6月7日,过了芒种没多久,气温明显升高。但穿行在村庄狭长的弄堂里,不觉炎热。踏着古砖铺就的小道前行,有些恍惚。
走过自下而上的百级台阶,在石佛乡石佛村花厅路146号,一栋低矮的平房,门口种着些玉米、栀子花、拇指花......这就是胡益清的家。
等待片刻,便见胡益清大步地走来,已经79岁的他,身材瘦削、个子也不高,头发也已花白,“我去拿了些资料。”进屋之后,他将这一摞摞资料摊在桌子上。其中,最厚的一沓,就是由他编写的《石佛地方志》。
“从2018年5月份,我就开始写了,没什么文化,只能写在纸上,再麻烦村里的文书帮我打印。”拿出手稿,A4纸上,一个字一个字排列工整、字迹清晰。“人老了,做这些事啊,耗脑筋得很。”
1943年出生的胡益清,在艰难的岁月里,他是村里为数不多上过学,且上到了高中的人。“我当时在衢一中读书,要先到龙游,再坐火车去衢州。”回想起那段岁月,胡益清直摇头,“那时候读书真的太难了,家庭条件太差,读不下去。”没有上完高中,他就辍学回家务农。
但也因为上过学,而且在上学时,胡益清就对历史非常感兴趣。几十年来,虽务农,闲暇时,他也经常会作诗作文,收集史料。“现在时代发展太快了,了解石佛历史的人,都是些老人了。”




从小就在石佛长大,胡益清感概颇多。“就觉得应该做点什么,别的我也不会,只能靠一支笔,记载我自己知道的历史。”翻开地方志,一个个章节,记录着一篇篇故事,日本侵略者是如何入侵石佛村的,解放战争时的土匪行为是怎样的......
“很多都是我自己的亲眼所见、亲耳所闻。”为了确保史料的真实性,胡益清也会翻阅很多资料,走访当地的长者。
历时三年,他的《石佛地方志》初步成型。记录了石佛地形及建制沿革、农产品、矿产、古代建筑及风俗文化......石佛在悠悠历史长河里,就此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文字印记。
龙游胡姓有八支,其中一支便为石佛胡氏。胡氏一族自定居石佛以来,垦荒掘地、伐木砌墙......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,成为石佛的名门望族。
石佛的探花厅,这座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古建筑,是由清朝康熙帝特赐给武探花胡琨的。探花厅内还悬挂着不少胡氏先祖的画像,胡益清在整理《石佛地方志》时,不断地从《石峰胡氏家谱》中,搜集相关资料。
“石佛村以前就叫石峰......”有感而发,胡益清觉得修建家谱,与编写地方志一样重要。写地方志,只需要自己去搜集资料、求证,但写家谱就不一样了,要挨家挨户去求证。
胡益清说,家谱是记载同宗共祖的血缘集团世系人物和事迹等情况的历史图集,它与方志、正史构成了中华民族历史大厦的三大支柱,是我们珍贵文化遗产的一部分。“这些话,不是我说的,是有文件支持的。”胡益清拿出打印出来的文件资料介绍道。
“祖先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,我们碰到陌生的、和我们同姓的人,都会说一句,‘几百年前我们可是一家’,那对和自己真的有血缘关系的人,怎么可以不写下来呢?”他认真地反问。
“家谱是很严谨的,不能出错。”亲属去世的先后顺序,谁家女儿嫁去了哪里,都要记录得明明白白。有时,一户人家甚至要上门五六次。
“我现在也一把年纪了,现在的希望就是能够把这本家谱写好。”
撰写地方志、编写家谱,在旁人的眼里,“这老头可能是‘疯了’。”
老伴一开始也极力反对胡益清“捣腾”这些既不能换钱又要花大把力气的活,有时也忍不住数落几句:“我们家是低保户,本来钱就不多,花这些力气干什么?”
每每这时,胡益清也不理,只是嘿嘿一笑。




最让老伴不放心的是,编写家谱过程中,胡益清还要深入石佛的大山之中,查看坟墓上的字碑,试图从中寻找“蛛丝马迹”,这些坟墓位置很偏,所在之处可谓“人迹罕至”,要是中途不小心发生什么,谁也不知道,多危险?这还不算,为了溯根逐源,胡益清和同伴还去过石佛乡最偏远、最荒芜的地区,甚至还奔赴江西等地。
编写地方志时,胡益清牺牲了很多休息时间。有时在村里的文化礼堂,找到一处地方,一写一下午;有时在自家的客厅,写到大半夜。
胡益清的这种“怪癖”也遭到了一些不明白前因后果的村民的冷嘲热讽……尽管外界压力种种,但胡益清还是想把这些有意义的事做下去。庆幸的是,在这过程中,他获得了很多帮助。
家谱编写任务量大,村里“志同道合”的伙伴胡志龙就帮着胡益清一起,一同编写。胡志龙今年也已86岁,两人怕搞错,需要经常和村里胡姓之人凑在一起交流,反复论证。有了同伴的助力,工作就容易开展些了。
不仅如此,在编写地方志的过程中,胡益清也得到过许多人的帮忙。他说,最初写了八千多字,后来拿给懂行的人看,说是字数太少了,又增加到一万多个字,再又修修补补,如今已经有两万多了。
“村里干部们也都非常支持,他们平时工作也很多,还会抽出时间来帮我打印、排版。”在村干部们的建议下,胡益清的这本《石佛地方志》将会改名为《石佛简志》。